塞納河的夜景,像極了梵高的畫兒。
兩周以來,對于巴黎最深刻的印象,莫過于午夜從法國喜劇院看完《費加羅的婚禮》出來,走在右岸襯著慘黃燈光的路上的時候。街的這邊,巨幅的廣告牌上用鮮艷的粉紅色勾勒著埃菲爾鐵塔以及一對擁吻情侶的剪影,以帶著卷的字體寫著:Paris d’Amour(愛之城巴黎)。街的那邊,所謂購物街的Rivoli(里沃利)街長長的廊下的商店已經全部關閉。在一家裝點高雅家具的展廳里,燈還亮著,卻空無一人。鐵門之外,一個流浪漢背著來往車輛的嘈雜與明亮的路燈光,睡在自己的地鋪上。
說巴黎是一個包容的城市,在對建筑物的態度上一點不為過。到達這里的第一天下午,從學校的接待處出來,準備毫無目的地胡亂走走,見到的第一個古跡St. Germain des Prés(圣日爾曼德佩)就是公元6世紀由法國地區第一個國王Clovis兒子建的教堂,死后改為修道院至今。拉丁區的巴黎理工舊校區與亨利四世中學邊,原地保留著羅馬高盧時期的城墻。許多因為改建而必須移除的城墻,都直接運到盧浮宮附近地下原樣陳列。
Vaux-le-Vicomte(尼古拉·福柯府邸)與Versailles(凡爾賽宮),是心里想了好幾個世紀的地方。景觀設計師勒諾特爾,建筑師Le Vau(勒沃),裝飾與畫師Le Brun(勒布倫)共同成就的法國古典主義的集大成,都奇跡般地活過了法國大革命,保留到了今天。
從羅馬時代的城墻,到墨洛溫的修道院,加洛林的教堂,中世紀的城堡,哥特、文藝復興、古典主義,到今天的蓬皮杜、拉德芳斯,與讓努維爾的新現代派。走在這個城市,就是一本建筑史教科書演變成立體的真實的展覽。一棟古代的建筑就代表一個時代以及那個時代的歷史與故事。
巴黎作為法國首都的地位,從羅馬人進入高盧地區時就已經確定下來。近兩千年來一直沒有變化過。相比起中國動輒改朝遷都,簡直有些守舊得近乎頑固了。雖說如此,但一時前衛得無法令人接受的埃菲爾的鐵塔,貝聿銘的金字塔,倫佐·皮亞諾的蓬皮杜,也在時光流逝中慢慢成為了這個城市歷史的一部分。這種包容太令我感動了。
除了在巴黎的街頭實現了建筑史的夢外,在博物館中,同樣也是一個夢的實現,關于畫冊上的印刷圖像變成真實的顏料與物質這件事,總歸是激動無比的。我在巴黎最喜歡的博物館莫過于盧浮宮旁的Musée des Arts Decoratifs(裝飾藝術博物館),展示了從宮廷裝飾到現代家居設計的一部室內設計史,當然看到Art Nouveau(新藝術派)的展館還是我最興奮的理由,自從比利時Horta(奧爾塔)故居一游后,對于這種自然流暢風格的鐘愛就沒有變過。
如果說在巴黎看古建筑看名畫看先賢祠凱旋門這樣的名景點都是多多少少跟歷史的長河扯上了些許關系,那么在巴黎的第二周則是更加純粹的藝術建筑設計的發現之旅了。裝飾藝術館、蓬皮杜、羅丹博物館、讓努維爾在巴黎的三個公共建筑,以及跋涉萬里前去參拜的柯布西耶的Villa Savoye(薩沃伊別墅)與Ronchamp(朗香)教堂,都會讓思維從古典式的藝術表現或象征的形式窠臼中脫出,進入直接用眼睛與行走進行感官化情緒化體驗的狀態中去。設計決不是某種所謂完美理念的實現,而是生活的一部分,因為人的想像,人的參與,人的欣賞,人的感受而變得更美好。(作者為美國耶魯大學大二學生)